林间的风很凉爽。
苏一剑醒来的时候,头依旧有些痛。
狗子昨夜也喝了不少酒,醒来后一直喃喃自语:“我有姓了,我叫李狗子。”
恍惚之间,苏一剑记得李老槐抱着狗子摇来晃去,说什么:“老朽我孤身一人,你小娃子家也只剩你,你以后就跟老头子姓吧。”
大牛还笑骂李老槐不要脸,白白认了一个乖孙。
一夜过后,靠着酒水,众人之间熟络了不少,没了之前的那层隔骇。
啪!
领头甲士挥鞭三声,又要开始赶路。
大牛和苏一剑齐头并进:“一刀啊,李老头说,过了这座山,大家都活不成了。”
苏一剑看着一脸憨笑的大牛:“你想活吗?”
“瞧你说的,好死不如赖活着,谁不想活?俺还没讨婆娘呢!”大牛手伸进衣襟里,挠了挠胸口:“一刀啊,到时候咱们俩死在一起,背靠着背,黄泉路上有个伴挺好。”
狗子也凑上前来,拉着苏一剑的袖子:“一剑大哥,我有姓了,叫李狗子。”
苏一剑摸摸狗子的狗头:“嗯,李狗子。”
走到山顶的时候,阳光正好打在三人身上,苏一剑抬起手,遮掩阳光,视线中黑了一会,然后天下大白。
无数身穿麻服草鞋的壮丁,好似黑蚁搬家,分成数队向下方的匍匐而去。
无数的小路好似无数血脉,人就是血脉中的血液,被源源不断注入营地当中。
人人面无表情,骨瘦如柴,行尸走肉般往下走。
李狗子抓紧苏一剑的袖子:“一剑大哥,这些人好可怕啊!”
人还活着,已如行尸!
李老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下去吧,都走到这了。”
苏一剑回头看了一眼李老槐,没有说话。
其实他很想问一个问题,李老槐被抓走做了五次壮丁,明明知道过了天王山就是战场,明明只是一天的时间,所有的人都能有一顿饱饭。
为什么不让他给大牛饼?先前那句吸血蚊子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苏一剑跟着甲士下山,成为众多行尸走肉中的一员。
营寨门口,身穿亮银甲的武英眉,目光扫过陆续而来的壮丁:“你下去查查,看看有没有炼体境。”
旁边的将军何千军,忍不住皱眉:“武帅,这些壮丁都是贫苦人家出身,修仙之路没有无数宝材的投入,哪能说炼体就炼体?”
“真正的炼体境都在武都,绝不可能在偏远山村。”
武英眉眼中愁容不散:“你说的有道理,那就不查了。将他们的名字登记在册,将来送往武都,若家中还有亲人在,一律该赏。”
何千军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这一战规模巨大,怕是所有人都活不了。
为了不打消武英眉的雅兴,何千军应了声:“是。”
在大营门口摆上两张长桌,所有壮丁站成两排,依次经过营门时,留下名字,籍贯。
“姓名,哪里人士?”
“十六,马家村人。”
“姓名,哪里人士?”
“王初二,郓城人。”
“马初七……。”
“刘十五……。”
穷苦人家出身,乡下人没见识,哪一天出生的,便选出生的日子叫名字。
除了出生日子,在家排行老几,也能取来叫名字,老三,老五,这样的名号同样不绝于耳。
数字名多的情况下,狗子,大牛反而显得清新脱俗。
苏一剑也在门口留下了自己的籍贯和姓名:“苏一剑,喇叭山苏家村。”
负责登记的甲士,抬头看了苏一剑良久,反问一句:“苏一剑?”
苏一剑点头。
甲士良多感慨,碰到一个有名有字的不容易。
壮丁是没有营帐的,全部挤在马厩里,好在地上有干草,倒也软乎,比牛车上的环境好太多。
苏一剑,大牛四人互相挨着,总算有个歇脚的地。
大牛眼漏荤光:“进来的时候,瞧见那位穿着亮银甲的女将军没?别看她穿着盔甲,俺敢保证,那***足有十斤重。”
李老槐哈哈大笑,一口黄牙毕现无疑:“你特娘的眼瞎了吗?那娘们也算女人,比爷们还爷们,一马平川,最多二两。”
大牛咧嘴嘿嘿憨笑:“李老槐,你懂个什么?那是盔甲压的,俺大牛跟村里屠夫杀过牛,几斤肉,俺一眼就能瞧出来。”
李老槐抱起膀子,躺在草窝里:“吹牛。”
大牛兴趣盎然,搂住苏一剑的肩膀:“一刀兄弟,你说俺对不对?你说有没有十斤重?”
苏一剑轻轻点头。
大牛冲李老槐哈哈大笑:“李老头,一刀兄弟说俺的对。”
李老槐把头别过去,懒得听大牛说话。
“跪下。”
“都跪下。”
马厩里响起甲士粗狂的大叫声:“武帅来了,都给老子跪下。”
武英眉温柔的声音随后响起:“不用跪了,都起来吧。”
大牛蹿跳起来,向外张望,看到几辆牛车,上面拉满了大饼。
武英眉把大饼一张张分给壮丁:“明日,我武朝与大端王朝决一死战,全倚仗大家了。”
两名甲士护在武英眉之旁,若有人敢乱来,直接拔刀斩死。
接过饼的壮丁,纷纷聋拉着脑袋,虽然武英眉说了不用跪,但还是有很多人跪在地上,无论武英眉说什么都不起身。
每一张饼,都经武英眉的手,送到壮丁手上,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很快,武英眉来到苏一剑面前:“给你。”
武英眉递过来的大饼,与路上吃的饼不一样,里面是有肉馅的。
苏一剑接了过来:“多谢。”
武英眉多看了苏一剑一眼,打趣道:“你身上的袍子倒是有趣,怎么一条袖子长,一条袖子短?”
苏一剑如实说道:“我娘绣的。”
武英眉没有多问,继续拿饼递给大牛。
大牛脸涨的通红,手指发抖,几次伸出去,又收回来。
“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武英眉的声音很好听,婉转又悠扬。
大牛也想说句话,只是话到了嘴边,又一个个缩回去:“我……我……。”
大牛说不出话,只好仓促接过来饼,低下头,不敢再看武英眉。
李老槐得意的瞥了大牛一眼,冷哼一声:“就这德性?”
大牛像个羞赧的大姑娘,罕见的没有还嘴,只希望武英眉快快离开,他快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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