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马厩中响起阵阵大笑，就连不苟言笑的苏一剑也笑得前仰后合。
李老槐瞄着脸涨的通红的大牛：“娘们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就这点本事？”
武英眉的人已经离开马厩，肉饼也已发完，大牛渐渐恢复正常：“你们懂个屁，俺那是怕一开口，那娘们就迷上俺。”
“俺娘说了，俺打小就招娘们喜欢。”
李老槐突然脸色凝重，猫起身子跪在地上：“参加武帅。”
“啊？”大牛刚刚平静的心，再次慌张，学着李老槐跪在草垛上。
大牛等了半晌，没听见什么动静，抬头一看，李老槐正抱膀子冲他笑：“你的英雄气概跑哪里去了？不是吹嘘着要上手摸摸，到底有没有十斤重？”
大牛的眼神通红，如猛虎一般扑向李老槐：“李老头，你耍我？”
狗子笑得仰过去，眼泪都崩出来，一路走来，很少见他如此开心。
苏一剑笑着笑着就不笑了，转头问了狗子一句：“狗子，你笑什么？”
狗子笑得前仰后合：“不知道，就很好笑。”
李老槐被大牛压着，一脸苦楚：“哎呦呦，岔气了，你个驴货还不起来？”
大牛这才起身，转身瞪了狗子一眼：“再笑？”
狗子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不再张开嘴漏出牙齿，只是脸上没有笑容仍有笑意。
大牛头发丝里夹了很多碎草料，觉得心烦意乱，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苏一剑从大牛身上看到许多自己的影子，动过心的人被说中心事，总是如此慌张。
他曾经也如此，他现在仍如此。
李老槐从岔气中恢复，往苏一剑旁边凑：“也想娘们了？”
苏一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李老槐背靠马厩的柱子：“想就想呗，有甚不好意思的。你越是在一个娘们面前不好意思，越是得不到她。”
狗子对感情的事不懂：“爷爷，为什么啊？”
李老槐宠溺的摸摸狗子的头：“狗子啊，老天爷就这一点最不讲理，突然遇见一个姑娘便喜欢上了，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任她是寡妇小姐，还是那粗麻妇人，就是喜欢。”
李老槐在此事上颇多感慨：“么得法子。”
苏一剑尽量不让自己想起那个身影，可偏偏像李老槐说的那样，由不得他，就是如此的不讲理。
其实，天北来到天南，苏一剑也不知道往哪去，也不知要去做什么，丢了魂的人只能跟着别人走。
李老槐忽然换了一个话题：“明明就快到天王山，人人有的吃，我还是让你不分给大牛饼，想知道吗？”
躺在草垛上的苏一剑，下巴轻点。
李老槐的话变得认真几分：“如果你能活下来，让狗子也活下来。”
苏一剑也很认真看着李老槐：“会的。”
“你和别人不一样，苏一剑，你还不是人。”
苏一剑坐起来，眼中疑惑：“不是人？”
狗子捂嘴偷笑：“爷爷，一剑大哥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
李老槐呵呵苦笑：“那不一样。苏一剑，你第一次出来吧？”
苏一剑这次没有点头，剑心师姐交代过，关乎身份的事情都不必说。
现在的苏一剑，在李老槐面前就是一张白纸：“没离开过家的人还算不上是人，走万里路，然后发现世间种种都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之前相信的道理，变得一文不值，然后你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苏一剑从剑心师姐那里，已经听过这些道理，还是不懂。
李老槐的表情沧桑，光打在他的皱纹上，每道皱纹都如一道沟壑，每道沟壑中都藏着一个故事。
“老朽像你如此大的时候，在一个大户人家做书童。别瞧不起书童，对于乡下人来说，很了不得。”
“平时跟着那户人家的少爷一起读书，倒也识的几个字，嘿嘿，当时年轻气盛，觉得状元也不难考，便铁了心借了盘缠，去武都大考。”
苏一剑在天北的时候，从书上看到过，天南的凡人王朝中，为了选拔文人异士，每年会定期大考。
尽管是很久之前的事，现在说起来还是很辛酸，李老槐笑容苦涩：“终究是孩子心气，觉得凭借几两银子就能到了武都，然后考上状元，回来光宗耀祖。”
“嘿嘿，武朝上下那么多人，怎么就认定是你考上状元？”
狗子听得非常入迷，他喜欢听人讲故事。
苏一剑认同李老槐的话，就像古月胡娴，凭什么你喜欢她，人家就要喜欢你？
“还未走到一半路，身上的银子就花干净了。人生地不熟，也没个人照应，险些饿死在路上。”
李老槐觉得话题有些沉闷，故意调侃一句：“那时候可不会吃一张饼，存一张饼。”
苏一剑会心一笑，李老槐故事中的人倒是很像现在的他。
“老天爷有时候就是不讲理，偏偏是那个时候，让我遇见一个人。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坐着大马车，如果没有她，我早就死了。”
狗子轻轻问道：“爷爷，是她救了你吗？”
李老槐这一次没有再摸狗子的头：“是啊，她的家仆救了我，那可真是一位好姑娘，秀外慧中，笑的时候总是拿着湘妃扇遮住朱唇，偏偏那对丹凤眼对你忽闪不停，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惊艳。”
苏一剑开始好奇这个故事的结局：“后来呢？”
“嘿嘿。”李老槐自嘲的笑了，脸上的皱纹绽开：“少年的时候总是喜欢表现，觉得她知道我是赶考的考生，就能高看我一眼。是啊，那个时候的老朽有什么？”
“就只是赶考的考生。”
“她有一位表哥，知道了这件事，说是会资助我去武都赶考。我当时春风得意，许诺他，若是考中状元，一定会一辈子记住他的恩德。”
李老槐没有继续往下说，那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画面。
偏偏那锭银子掉在了地上，他弯腰去捡，头还磕到了桌角，于是所有人都笑了。
她也笑了。
李老槐终究是没能去赶考，他拿着那锭银子，一直跑，跑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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