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看，前面好热闹啊。”城门出去没多久，叮当遍喜出望外叫出声来。
“那边好像是一条结了冰的大河。”
“是渭河。”蓝蝶说道，她曾一路从北苑逃来王城，对这一线很是熟悉。
路边不断有背着背篓的百姓农夫前往那大河边。
“老乡，你们这是去干啥？”霍一停下马车问道。
一名老乡停下脚步，咧着冻得皲裂的沧桑脸庞笑道：“一看你们就是外乡人讷，今日是渭河冬捕第一天，祭河神祈福涅。”
另一名老乡也凑了过来：“今年据说渭河神女会降世……大家都争着早点去想寻一个好位置一睹渭河女神真容涅。”
“渭河女神是人还是神仙？”叮当瞪大眼睛问道。
那老乡笑起来：“俺也不知道，没见过呢，不过老一辈都说曾见过渭河女神。”
又一名百姓凑了过来，憨厚质朴的脸上泛着神采奕奕的光芒：
“俺也听祖父说起过，说那渭河女神踏着一片彩云里而来，顺着一道七色光落在渭河祭神台，整个渭河郡都能看见呢。”
“说那渭河神女说了一段神谕，说苍黎王即将归来，然后骑着一头长角神鹿消失在了彩云中。”
“而且那年冬捕捕到了一头巨鱼，渔夫们花了好大力气才打捞上来，现场人人都领了好大一块鱼肉回去涅。”
“自那神女神谕后半旬，异地为质十五载的公子觉果然回城，原本积弱贫寒的苍黎越发兵强马壮，竟一统了天下。”
“那渭河神女十八九模样，长得那是一个晶莹剔透惊艳卓绝，比那画像上的渭河神女要美上千倍万倍。”
“我家还挂着祖父回来后亲手画的丹青呢，说怎么都画不出那渭河神女的美貌，只得画了个侧影。”
“说当年见过神女的人们都得到了神的福祉，或建功立业或心想事成。”
“要是今日，渭河神女真能降世就好了，日子说不定还能再好一些呢。”
……
说起往日不知真假的神话故事，百姓们都滔滔不绝，把自己从祖辈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带着自己的理解和盘托出。
每个人眼里都散发着光芒，充满了希望。
“彩虹、麋鹿、大鱼、神衹……那个渭河神女可真会收揽民心。”
霍枭枭听了个大概，现世几千年王朝更迭里装神弄鬼的法子层出不穷屡试不爽。
要聚民心又要名正言顺天命所归，神谕比人言可好用太多。
“小姐，你说什么？”叮当听她稀里糊涂的说了几句自己听不懂的话。
“没事，不过闵沉舟不是说不来看祭河神吗？”霍枭枭看着不远处停下来的马车，显然是在等自己。
霍一谢过乡民后手握缰绳“驾”了一声追上去，三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向河心。
就算没有“闵”字，苍黎贵人马车也极好辨识，一路百姓自然规规矩矩让道。
河心设有祭台，二十来个中年萨满围了一圈跳着怪异的舞蹈，嘴里念念有词。
那些萨满无一例外，头戴兽角，脸抹兽血，披皮为衣，身配铜镜。
每个人腰间都系了一圈铜铃，左右手各持一根不知是动物还是人的白色骸骨击打出闷脆带着颤音的节奏。
那一圈萨满中间，有一名妙龄少女坐于巨大的莲花瓣冰雕上。
少女头上戴着一个鱼眼串起来的发圈，浑身包裹着五光十色鳞片鱼皮，在铜镜反射下熠熠生辉。
显然是精心挑选出来的祭品。
少女懵懂的眼神中带着肉眼可见的惶惶不安，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身形不住颤抖。
“活人祭神？”
霍枭枭看了一眼一袭黑衣立于冰河之上的闵沉舟，此时的他覆上了那荆棘鸟面具，一柄黑鞘陨铁大刀佩于腰间。
他眼神凛冽森然，如暗夜神尊降世。
百姓自动退出三丈之外。
“怎么？你有意见？”闵沉舟语气毫无波澜。
“我是觉得……恩，是不是可以用一头猪来替代？”霍枭枭看着那鱼鳞包裹下窈窕纤瘦的少女。
“有何不同？”闵沉舟看向那些欢呼雀跃激动异常的百姓。
霍枭枭顿时语塞，要跟闵沉舟说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吗？他都能想象闵沉舟一脸淡漠的表情。
“今年祭品是渭河东村家郭屠夫家的女儿呢，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一名百姓说道。
“十里八乡，上百名女子中选中了这郭家女子，可真是大福气。”另一名百姓说道。
“不过听说这郭家女儿原本有婚配，还是东村私塾里的秀才先生涅。”
“可是李先生？李先生满腹学问，一表人才，又是一等一的大好人，可惜河神选了郭家姑娘，没法子的事嘛。”
“听说李先生这几日茶饭不思也不去学堂，病了一阵子，消瘦了一大圈，可怜着呢。”
“年轻人嘛，总会想开的，祭河神多大的荣耀，岂是一介平民夫子能比的。”
……
谈笑间，祭台上走出来一位拄着法杖的佝偻萨满，沧桑的脸颊上耷拉着一张皮，眼神浑浊不堪。
她用那骨骼嶙峋毫无血肉的手，举起挂满尸骨的法杖，嘴里念着低沉沙哑有气无力的经咒，仿佛下一秒就会气绝身亡。
但那经咒始终念念不停不绝于耳。
“河神河神兮，尽飨汝食，佑我黎民兮，丰鱼足粮。”
“河神河神兮，汝归来兮！”
“嘿嚯嘿嚯……”一众萨满一边敲击手中骨骼，一边齐齐抵慷发声，一脚叠着一脚慢慢后退，圆圈越阔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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