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邵家业紧锁眉头片刻,忽而瞳孔大了一圈,五官舒展却神色狰狞,尤其是眼神里露出来的狠意,“你早就见了他们二人了。”
成陆没有回话,邵家业猛一转头看向了吴停云,是他!一定是这个人,他从与成陆决裂后从上海被调至绍兴,他倒是疏忽了这样一个人了,从前跟在吴美绍身边便不是个好相与的,成陆今日忽然将他带了来,他就该想到的!
邵家业紧紧握住了拳头,这次,是他疏忽了。
“您吃的盐比我吃的饭多多了,只是今日我到底也有道理要回敬给你,莫欺少年,也莫要看不上这些你不放在眼里的,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蝼蚁照样也能叫人生畏。”
五日前
这正是成陆在宁绍轮船公司露面的第二日,凤三忙着与杨善德处理李钰之事,巡捕房蠢蠢欲动几次三番想要将李钰给捞过去,若不是凤三与他一同坐镇,怕是还真受不住巡捕房的这些个主意。
成泽同他说了这些,眼见着成陆要起身,又是一个鲤鱼打挺地冲过来将成陆牢牢地压在床上。
“少爷,从今儿起,你便是一步也甭想动了,若是你要动弹的,不如我先拿了刀将你的手给剁了,省的你动弹起来这手也好不了,还不如我手起刀落来得快。”成泽那叫一个眼神凶横的动作,手势落地飞快,恐吓成陆的意思这屋里是没有一个人看不出来。
成陆无奈只好装着可怜看一旁拧毛巾的华儿:“你瞧瞧这个人,倒是叫他当了这家里的山大王了,华儿过来,扶我起来。”
岂知这华儿今日也是个反骨,都不带看成陆的,将他的手抹了一通端着水盆就走,一点余地也是不给成陆盘桓。
成陆叹了口气,眼睛直直地看着床顶,他在这家中的地位是一点儿也没有了,除了嘴皮子,看来是什么也不能动的:“阿泽,我问你。”
“您说?”成泽一边里检查着外头端进来的药碗,亲自喝了一口,这才小心地捧到床边,边是有口无心地应着。
“今日送来的流水账目理得极好,分门别类清楚地很,倒是叫我少费了许多心思,看来你倒是极有长进啊。”成陆不知怎地忽而改口夸起了成泽。
“多谢少爷夸奖,这可是少爷教地好呢。”他自然应得没心没肺。
谁知成陆紧跟着便是一句意味深长的“是吗?”。成泽端着药碗的手抖了抖,差点洒了许多出来,他压根就不敢看成陆的眼神,暗骂这都是什么馊主意,他就知道成陆哪里会察觉不到,最后纠结了半日,成泽叹了口气将药碗放下,转身就“扑通”一声趴伏在了床边,一脸的讨饶:“少爷我错了。”
“你错在哪儿了?”成陆趁机伸了左右边要自己去拿药碗。
这成泽讨饶管讨饶,却一点也没让成陆带着机会,一长手伸过去将药碗又拿了过来,“烫,少爷等等喝。”
“我,我不该停了吴停云的话,让他来帮忙团的,不过少爷放心!这里头的账目我是一点都没让他看,谁知道他是不是还有其他鬼主意呢,少爷,这我有分寸的,绝不让他看的。”
成陆艰难地在成泽的压迫下转动了半个头,他是该好好骂骂成泽不长进的,只是成泽这一脸讨好的小孩子模样,总是让他想起以前,成泽跟着他艰难地长大,他怎么好再逼着成泽再长大一些呢,身上的单子越重,越是这日子过不痛快,成陆轻轻笑了笑,轻轻地叹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一般长大呢!”
“嗯?少爷你说什么?”成泽讨饶的脸又凑了过来。
“没事!”成陆一口长气,“你去将吴停云叫来,我有事问他。”
“哎哎哎!”成泽一溜烟地跑到门口,将人便带了进来,成陆不禁好笑,这时候他倒是个聪明的人,知道自己要见吴停云,早便让他在门口擎等着。
吴停云入门行了个垂手行了个大理:“成当家安,昨日虽见却疏于问候,特此告罪。”
“安?你看我这样子可像是安的模样。”成陆的语气冷冷的,让屋内一下子冷了许多,成泽傻傻地站在一旁咽了口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有得必有失,身安未必心安,心安却能叫身安。”吴停云低着头回道,仿佛成陆不回礼,他便就这么鞠着身子不会起来。
“呵…”成陆低低地冷笑一声,“成泽,请吴先生坐。”
成泽疼疼疼从外间找了个矮凳摆在了成陆床边,想了想又将凳子挪地略远了些放在成陆床尾之处,能叫成陆看见却又不必费力转动脑袋。
“吴先生不跟随着我家母舅在上海高就,怎么又到宁波这破庙来了,难不成这儿还有什么落难金佛等着你来剥一层金不成。”
吴停云并不是听不出成陆口中满满的嘲讽之意,只是他自觉是他对不起成陆,只是将这些都应下了,没有反驳的意思。
“回上海后,吴大少爷也被调去了苏州,我也跟着去了,后又去了绍兴赴任,也许久未回过苏州了,他的近况并不大知道,只是家中不曾来信,大约身子还是好的,却也并不能再回到上海了,我也是今日才回到上海招商局,不过前几日才从那儿离了到宁波来,还请成当家赏小人一口饭吃。”吴停云言辞恳切,叫人动容,只是成陆的脸上却只有嘲讽和怀疑,他从前有多信任这个人,如今便有多少的怀疑:
“是吗?只怕我容不下吴先生这么大的本事。”
“我从上海来时,带了个消息回来,请成当家先听听我的言语,再考虑是否要留我一碗饭吃。”吴停云便知道成陆绝不会轻易再次信他,便转而先向他抛了诱饵,而后便也不管成陆到底要不要听的,先开了口,所说的便是虞、方、袁与上海轮船招商局的那三场会议,以及他们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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